蓝色布鲁斯blue

“他是泛着炫光的蓝色,是温柔的温柔。”

【宇宙邵年】过春天(上)

*灵感来自于白雪导演的电影《过春天》,有部分情节参考

*非典型性青春,90年代末伪青春伤痛文学,慎入

*部分背景知识来源知网论文和新闻报刊,如有不妥,轻点喷我



        “他说遇见我之前,他想去富士山看樱花雪;遇见我之后,他只想香港能下雪。但我知道,在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城市那点‘冷’只是一种奢望,就如同他只是在青春里短暂地叛逆了一下,所以才遇上我,然后被大人的世界引诱着咬下一角融化的高糖,把这当作一场纯真怀恋的美梦。而我能做的,就是送他回去。我懦弱了一辈子,竟也能勇敢这么一次。”




        不到凌晨四点,罗湖口岸就响起了浮浮沉沉的水声,船桨荡开一层水波,惊动一众各怀心思的人,载着天边第一缕白色的晨曦,向远处高楼大厦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而这一点淡得像呼吸的水声,也能化作一股潮热的湿气,润入春风,分散进深圳的大街小巷,足够惊醒一群注定起早奔波的人。他们吃一点简单的早餐,带好身份证,赶最早的一班巴士,乌泱泱一片涌进海关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这不是别处,是1997年的深圳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哲宇就混在这人群中焦急地穿梭,他一手扯着书包带子,一边将自己撞进即将驶走的一趟港铁。

        还好,总算赶上了。他弓着背抵住已经合上的门,双手撑膝,微微喘气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这里的声音很杂,有列车高速运转时轮子与铁轨的摩擦声,有报纸的翻动声,也有三五成群窃窃私语,而他这一点微弱的喘息根本微不足道。他转头望向窗外,深圳河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尖锐又冷硬,像一柄利刃破冰,将一块土地劈成两半,北边是黑白色,南边是金色,而这辆列车向前飞驰,载着一群永不落地的无脚鸟,像是不给自己留分毫到站的余地。

        管他呢,别迟到就好。林哲宇下了车站往学校的方向奔去,终于在大门关上的最后一秒成功将自己挤了进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快点!你今天好晚啊。”温凯崴正站在台阶上冲他招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对不起啦,我怎么知道今天巴士晚点了嘛。”他快速跑过去,两人互相一勾肩就接着朝楼梯口冲去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并没有。

        神出鬼没的教务老师一手提溜一个,笑吟吟地甩过一本登记册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互相一打眼色,彼此笑得心知肚明,两个查无此人的班级姓名跃然纸上,随后坦然离去,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。

        谁管呢,又不会真的查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哲宇坐窗边的位置,他摊开书本,无心听老师蹦出的一个又一个英语单词,习惯性地向外看。这栋楼下种了一棵白花紫荆,大约长了有些年头,从二楼看过去,雪白的花朵成堆成簇挤在一起,在嫩绿的新叶下,像一张张迎风的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时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杂音,有说话带过的气流,有椅子挪动的咯吱,让人误以为是那帆远行的“汽笛”。但他不用看也知道,那多半是捣蛋鬼们在暗戳戳地互相展示自己的大哥大。

        确实还挺稀罕,他这么想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午休,他按惯例和温凯崴坐在天台吃午餐,这是他们的秘密基地,前提是不被老师发现,不然就不够秘密。

        温凯崴先开口:“晚上有个生日趴,来很多不识到的靓仔,好热闹啦,同我一齐去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到结束要很久吧,我还得回家。”林哲宇盖上饭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唔呦,”温凯崴夸张地耸了耸肩,“你住系边度?点解咁远嘅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很远。”林哲宇说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去,温凯崴也不在意,放学后跟着其他几个人约着走了,他就穿几条街做他那时薪32.5港币的工作。

        大排档笼罩在呛人的油烟和汗味中,燃气点燃的一瞬间火苗舔舐锅底的“呲啦”声和嘈杂的人语一起吵,连同他那些叛逆的心思一块儿,隐没在不为人知的角落。在香港安家未必得意,所谓的金色不过是个蹩脚的传说,而他想在个有雪的地方生根,最好是去富士山下,遥望经年累积的雪线。如果不能,那就退而求其次,在春天看一看那一路绽放的樱花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7号桌!”这一声将他拉回现实,他手里被塞了盘子,忽而有种在幻想和现实间穿梭的荒谬感。他去送了餐,转身那一刻自嘲一笑,你看,有时候生存就是如此简单。

        工作结束后,他数好今日份的工资,又去给自己买了份薯条。其实并不好吃,况且行进间的咀嚼更是让味道在口腔里横冲直撞,肆意横行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突然停下了脚步。

        酒店的玻璃将内外分隔,可还是挡不住那觥筹交错间的温馨。女人气质优雅,戴珍珠耳钉,抱着的扎两个小辫的小姑娘“咯咯”笑,男人着装轻简,伸手摸摸小姑娘的头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什么也没想,只是默默站着看了一会儿,再像个单纯的过路人一样走开。

        玻璃内的男人像感应到了什么,抬头捕捉了他的背影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次林哲宇不匆忙了,他不紧不慢地坐巴士,步行,甚至时间还有富余,他得再等上一会儿。

        港铁又要载着这群无脚鸟,向来时的路驶去。一切都像将早晨的境况一帧一帧倒退,试图回到最初的原点。是不是很可笑,一辆不知道开往何方的列车,竟然告诉你让我们重新来过。

        下车时他从书包里摸出mp3和耳机,这是他漫长归途中难得的消遣。过了深圳河,他总要找点什么来堵住耳朵,有时是《甜蜜蜜》,有时是《何日再相见》,有时是《一起走过的日子》。其中各有各的滋味,但他循环最久的还是《活得潇洒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抛开争斗挽起衣袖,不牵不挂是最自由,潇潇洒洒的走,不问以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大抵因为万般皆苦,又无处可逃,惟有一遍一遍麻痹,才能从中咂摸出一丝甜味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海关检查,把包打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什么东西,就一些卫生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真没什么!”

        身后有声音隐隐约约传来,他没去管,但右肩陡然被狠狠撞了一下,身形一歪,随即被抓住了手臂。

        几个动作的发生不过是瞬息之间,他尚在懵懂,这之后会发生什么,当下也无法预料。只是他抬起头的那一刻,就注定将被要挟着按下暂停键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一双和见过的每个人都不同季节的眼睛,属于冬雪未消早梅先发的时候。

        可独特就意味着短暂,他还没来得及看清,下一秒这点景象就褪去了,而他手里被塞了一个黑色的袋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提起袋子掂了掂,有些斤两,又向那人消失的方向望了望,鬼使神差地将东西拎回了家。

        墙壁上的挂钟指向晚上10:00,今日的家中是不可多得的安静。他摸黑扶起玄关的几个酒瓶,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。

        打开袋子一股脑儿倒出,正好五个大哥大,能摆一溜儿,不多不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把这稀罕玩意儿拿在手中对着灯翻看,还没过够眼瘾,它就叫唤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大致能猜到是那个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好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把这些东西送到东门街,那里会有个人等你,把货交给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心里想,这真是一件彻头彻尾的怪事。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“想什么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依然是在天台,温凯崴拿胳膊一把夹住他的脖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林哲宇摇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周六游艇趴,你必须来。”温凯崴说得郑重其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去,我要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下周我就要去爱尔兰了。”温凯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哲宇这才从那件怪事的考量中脱身,随即陷入无边无际的空白,他只听见自己的声音说:“什么时候的事,你没告诉过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,最终闭口不言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温凯崴什么也没解释,只是笑着说让他周六记得来。

        17岁的少年善于忘却前路的风霜,敢拿青春赌未来,唯独他无法忍受离别。即便是那些情感带有一点施舍的性质,但他依然无法释怀,因为离别总是带着一种隐秘的背叛。他有心愤怒,却没有资格。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周六是热闹的周六,而孤独是他一个人的孤独。林哲宇没去参与他们以起哄男男女女为目的的游戏,只是坐在甲板一侧,默默算自己要什么时候才买得起这个庞然大物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被簇拥着的某人格外扎眼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哲宇也奇怪他们竟然能在这样的场合再次相遇,不像上次彼此只有匆忙的一眼。不过想不通的事也不必刻意去想,一切都可简单归结于宿命。

        贴身一件简单的白T,外面套一件露胳膊的皮衣,脖子上挂一条链子,看不出挂了什么,但可以判断和左耳的耳钉是同系列的,头发挑染了几绺蓝灰色。除了那张白得发光的脸,剩下的和眼睛里的风景丝毫不搭边。

        左边的“小平头”一口一个“小马哥”,右边的“黄毛”一声一声“帆子”。所以他叫什么呢?林哲宇陷入思考。

        酒瓶在拥挤的桌面旋转,最终瓶口对上了邵浩帆,围观的男男女女像抻长脖子的鹅又被放开,鼓掌的鼓掌,大笑的大笑,吹口哨的吹口哨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没人起哄他和女孩子亲密,有人起了“下水”的头,于是所有人都开始跟着喊:

        “下水!下水!”

        邵浩帆扫了一眼几个叫的最凶的面孔,笑了一下,坦率地脱了皮衣甩给“小平头”,然后从滑梯上溜了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入水的一瞬间众人发出沸腾的尖叫,而这一切被激起水花的声音隔绝,邵浩帆什么都没听到。

        尽管是6月份的深圳,但晒进海水的阳光依然屈指可数。不是那种彻骨的冷,倒像绵密软毛轻轻往骨头里搔,有一种兴奋的瘾逐渐漫上来,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溺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下一秒就被强行打断,因为他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,随即拖出了水面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坐在甲板上,摸了一把自己湿淋淋的头发,然后重重喘了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没等他这口气完全呼出来,头上就被盖了一条干燥的毛巾,似乎还有谁的手指轻轻蹭过。这一下像安抚,他抬起手抹了把脸,低头对着手掌的水渍盯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会游泳就不要下水啊。”有人紧挨着他坐下,一声温柔意味从耳朵灌进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拉下毛巾,正对上林哲宇的视线。

        邵浩帆记得这个人。不,应该说最先记得他的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眼睛好看得过分,目光投下的时候,像月光铺下一层薄薄的细雪,有平静和坦荡,能容纳任何一道打探的目光,看得深了,能看见鲸从海平面跃起。只可惜他从没见过雪,而有的鲸注定不能放归海里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哲宇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手指,小心地说:“那个,钱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给你了,”邵浩帆抿了下嘴唇,“你替我送了货,这是你应得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不便多说什么,准备起身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哲宇抓住了他的手臂,以自下而上的角度看着他:“那个,我能做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成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年深圳从天南地北来了很多人,沙头角和中英街前所未有的火爆。但更多人选择有名有姓地驻扎,于是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冒出来,尽管镜头中看仍是黑白的,但也大致有了上色的雏形。纵使背地里巷道未到改造的时候,但墙上泼泼洒洒的油漆和花花绿绿的画报依然能看得出其决心。至于成天往来抓捕三无人员的小三轮是如何得如入无人之境,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在这栋破旧的居民楼背后,竟也藏着一群有血有肉过活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邵浩帆带林哲宇进来时,货架正排得满满当当,几个人围桌将手提电话装盒,一旁的茶几上堆了烟灰缸、瓜果和纸片,也是满满当当,沙发上坐了个男人,正叼着烟数票子。

        邵浩帆不是好接近的人,他们一路走过来,如果不是林哲宇主动问,他就不太开口说话,总像有根弦紧绷着。但甫一进门,他就换了脸色,像进入一块放心又不放心的安全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水哥,春姐呢?”他笑着在沙发上坐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虎,要老蛋!”水哥朝厨房方向喊了声,然后接邵浩帆的话,“后面仓库点货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放下手里的票子,瞟了眼林哲宇,这一眼没有对邵浩帆的随意,而是带上了审视。他向邵浩帆使眼色:“哪儿拐来的靓仔?”

        邵浩帆难得窘迫,抬起指头快速抹了下嘴唇,“说什么呢你!这不能乱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接着他说:“他想跟我们一起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水哥犹疑地打量着林哲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拿的香港身份证,‘单非’仔,很方便的。”他补充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行。”听到“单非”两个字,水哥顿时爽快答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今儿有新来的男仔,阿虎多炒两个菜。”后厨走出来一个女人,四十五岁上下,红头发,大约是因为天生一副笑模样,因而眼角细纹明显。但捋颈间的发丝时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甜香,让人觉得这一点瑕疵无伤大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春姐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春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骆林春摆摆手,止住了此起彼伏的山呼,随即转了个弯来拍邵浩帆的肩:“上次过春天的时候,是他帮的你?”

        邵浩帆垂下眼睛,但这动作做的极快极细微,在旁人看来他只是眨了下眼皮,很快他露出一个笑容:“是,我上次做事太不当心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饭好咯!”存在于骆林春和水哥话中的阿虎终于端着四五个盘子出现了,接着又有人变魔术一样摆出一张大圆桌。

        邵浩帆正要坐,就被骆林春挡住了,她摸了下自己的头发,指着林哲宇:“来,你坐我旁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林哲宇愣了一下,身后被邵浩帆不着痕迹地扯了一把才反应过来。他先是看了眼邵浩帆,而邵浩帆此时正巧背过头去,他又看了眼骆林春,骆林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她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用意,在他坐下后就不再理会了,同一桌人一齐动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蛋炒老了。”水哥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呦呵,”阿虎不乐意了,“边个说要老蛋,你也老啦?健忘啦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一桌人对水哥被刺喜闻乐见,房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哲宇觉得有意思,也笑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恁的好笑,是吧?”骆林春停了筷子,抿住笑,“往后过春天不是那么容易,敢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所有人都停了筷子,眼观鼻鼻观口不敢抬头,唯独邵浩帆深深望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敢。”林哲宇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,”骆林春极浅地笑了一下,“我就说我中意这孩子,像我年轻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“过春天”和品尝孤独的滋味一样,有了第一次剩下的就稀松平常,但他偶尔也用回忆来充当消遣,就像加缪说的:“一个人只要学会了回忆,就再不会孤独,哪怕只在世上生活一日,你也能毫无困难地,凭回忆在囚笼中独处百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有人说抛弃之后是孤独,但他觉得孤独之后才是抛弃。他至今也无法形容收到那个男人的信时的感受,因为他不是蒲公英,不是落在香港就能随意安个家,但他也不能打破母亲的美梦,只得小心翼翼维持这一切虚荣的假象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又想起温凯崴,温凯崴已经飞去爱尔兰了,过着属于他自己的生活。也许他不该愤怒,他有可能是被大人挟持,只能选择顺从。更何况这段因“秘密基地”结缘的友谊并不是假象和空荡荡的回忆,也曾给他带来快乐和希望。因而他潜意识里放下介怀,仍希望他在那边过得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想什么呢?”难得的,出声的竟然是邵浩帆。

        思绪荡开时就信马由缰,一时间回笼成了难事,并且他也不知该作何反应,毕竟他们每天的交集只是他接过邵浩帆手里的手提电话,他的方向是过去再回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走吧,去吃东西。”邵浩帆好像并不需要他的回应,自顾自地丢下一句话就走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哲宇匆忙跟上, 他不知道要去哪里,只是无端感到紧张。

        邵浩帆带他去了光华楼,点牛肉汉堡和薯条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想来很久了,但从没来过,你吃什么?我请你……”邵浩帆说着突然顿了一下,“我忘了,你在香港那边应该经常吃吧,和这里一样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边很多偏英国口味,薯条会蘸醋,不好吃的。”林哲宇摇头。

        邵浩帆拎起一袋番茄酱,视线绕着它打转:“这个吗?怎么弄?”

        林哲宇接过来,撕开包装袋,拿起一根薯条蘸了一下,然后递给他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实在是一种新奇的体验,但在脑海里爆炸的感觉并不来自于食物的美味,而是林哲宇递薯条时蹭过他的指尖。

        鬼使神差地,他舔了舔手指。我只是在吃番茄酱,他在心里说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哲宇看没看到不清楚,但他先自己被自己的动作乱了阵脚,一瞬间五感混乱起来,番茄酱的酸味在耳边回荡,鼻间缠绕着包装袋撕开的响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行,我得说点什么,他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90年的时候……”他差点咬上自己的舌尖,“那天麦当劳开业,排队的人围着光华楼不知绕了多少圈。当时我扒着玻璃向里看,那会儿流行的吃法是先小心刮掉那层芝士,然后吃掉牛肉饼,再吃掉生菜,最后就着可乐吃完上下两片面包。而且一定得是全家都在,但没人带我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也没人带我来过。”林哲宇替他拆开一包番茄酱,然后说。

        意料之外又清理之中的回答,尽管这回答很没诚意,但他却觉得开心,前所未有的开心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他抓住林哲宇的手臂说:“走,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平地而起的小山坡,更像个长满植物的土堆,但邵浩帆兴致勃勃,他悄悄对林哲宇说:“别说出去,这是我的秘密基地,我只带你一个人来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山海拔不高,伸手摘不着星星,但远望过去,也能看到维多利亚港和灯火通明的城市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林哲宇离香港最远的一刻,那些他穿过的小巷,听过的风吟,那个男人摸出的利利是是全都消失不见,这座城市安静得可怕,只剩下了一堆空寂的灵魂,连群星都在其中迷失,像一个虚幻的世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喂,你有梦想吗?”晚风带着暖意吹过来,和着维多利亚港驶离舰船的微弱汽笛,邵浩帆张开双臂,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希望……”需要遥望的景色不重要,林哲宇只在乎眼前,所以他的目光落在邵浩帆的侧脸上,一字一句说,“我希望香港能下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邵浩帆睁开眼睛,笑了一声:“你把头伸进雪柜里不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的梦想,”随即他仰头对着被霓虹染成一片紫红的天空,声音刺破长风,“我要成为香港之王!The king of Hongkong!”

        但孤山独独,回声无处可去,他的呼喊只能在深圳河上消散。所幸他不过是一时兴起,最终还是要回到既定的现实,他低下头,声音微不可查:“其实,我想盘个仓库,做正经生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而林哲宇始终没有回答,他不敢说话,邵浩帆难得真心的笑和呼喊都像是草尖上挂着的露珠,也像是擦过大气层剧烈燃烧的流星,他处心积虑地偷来,倘若一朝惊动,徒留回首罔及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心跳骗不了人,正如起伏的呼吸才是山峦之间念念不忘的回响,只要等待,唯剩等待。等待像全世界的细雨落在全世界所有的草坪上一般的沉默过去,等待那一点卑怯的懦弱被拿出来放到辽阔的天地间晾晒。但林哲宇渐行渐近的呼吸足够有存在感,他们重新回到开始那间狭窄的小屋,什么都隐晦,什么又都清晰,他抬起敲门的手指,而邵浩帆不敢回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里好多蚊子啊。”林哲宇突然蹲了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次轮到邵浩帆偏头看他,说:“是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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